《我在他乡挺好的》:不走老路的“她”叙事
近期,女性题材创作又迎来一波新高潮。其中,《我在他乡挺好的》无论是在现实质感、情感穿透和观众反响上都无出其右,就是因为它敏锐捕捉当下女性内心的隐痛与困境,在具体的生活细节中输出女性独立的价值观,在女性独特的价值与内涵的挖掘上达到了新高度。这种严肃的现实主义创作态度与某些悬浮化、空洞化的女性剧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叙事日渐落入窠臼、观众审美日渐疲劳的女性题材剧,又有了新的表达可能。
《我在他乡挺好的》从一开始就似乎发出了“不走老路”的宣言:胡晶晶这样一个看似乐观开朗、纯真善良、对人生充满希望的年轻女孩,在被辞退后竟突然从天桥一跃而下——死亡的突然前置对一部商业剧来说,是非常需要勇气的。这种略显边缘的灰色叙事是否能被大众接受?事实证明,这种充满新意又有勇气的叙事手法收到了效果。从全剧看,胡晶晶是一个隐形的精神核心,以她为中心,围绕着乔夕辰、许言、纪南嘉三位个性迥异的闺蜜。胡晶晶的死亡,让她们三位对身在他乡的自己有了新的审视——我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的精神归宿到底在何处?胡晶晶的悲伤离世成了三位女友重新“向死而生”的精神原点和叙事动力。每当她们遇到挫折与困难,都会回忆起胡晶晶的灿烂笑容,那种跨越生死的情感给人以慰藉和力量,也构成了全剧一明一暗两条叙事线索。这部剧第一次将女性的价值与力量的考量,上升到了一个哲学层面。
女性的力量到底在哪里?这应该是每一位女性题材创作者都要认真回答的问题。巴尔扎克说过,人类所有的力量都是忍耐和时间的混合。如果具体到女性,可以分为忍耐的内在力量和在时间洪流中彰显的外在力量。“忍耐”,必然是对人生所遭受的厄运、痛苦、欲望、诱惑的忍耐,是一种坚强意志的象征。“内在力量”在于遵循自我的内心,始终坚守自己的价值观,保持独立的思想判断力。而“在时间洪流中彰显的外在力量”,则意味着永不停步,不坐以待毙,而是默默努力,一点一点朝着目标前行,在此过程中向外散发光热,尤其是对女性同伴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和关怀。这两点,在这部剧里讲得都很清楚。
胡晶晶是明显的忍耐型人格,她把最阳光积极的一面展露给他人,自己却要忍受每一个人对生活的抱怨。她省吃俭用把所有收入贴补家里的“无底洞”,为了暗恋的人借网络贷款,在患了严重抑郁症之后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代表的是一种传统的女性价值力量,在时代极速运转、远离家乡的大都市,她失去了精神力量的来源,终酿成无法挽回的悲剧。而乔夕辰、许言、纪南嘉则像是她生命的延续,她们逐渐学会在时间的磨砺中坚强起来。尤其乔夕辰身上散发的向上进取的劲头——为了获得第二组组长职位通宵做方案,一个门店一个门店调研,为了进货忙到深夜打不到车——她成为所有北漂奋斗一族的缩影,所以才会引起观众的深深共鸣。对待爱情她不卑不亢,不愿为男友简亦繁放弃自己的独立性。她身上还散发出外在的力量——当她非常信任的同事苗苗因为诬告简亦繁败露后要跳桥自杀时,她使出全身解数救下了苗苗,就是因为不想苗苗重蹈胡晶晶覆辙。她在救人的同时也完成了自身的救赎,这是她的价值真正的彰显。
女性的价值与力量的展现,不是高大上的理念阐述,不是心灵鸡汤式的金句语录,而应该在具体的细节中呈现——呈现得越生活化,越细腻、自然和真实,就越有力量。《我在他乡挺好的》好就好在,于具体的时代生活中描绘了女性的人生选择、心灵路程和坚韧意志。比如乔夕辰的生活——从乌七八糟的合租生活,到亲戚来京看病,到突然意识到父母已经渐渐老去体味亲情的可贵,这种日常的人生遭遇与体悟,让人物非常鲜活接地气,仿佛就是我们办公室里的普通女孩,具有很强的典型性。包括有些爱慕虚荣的许言与男友沈子畅之间让人又笑又哭的恋爱情节,因为买房结婚理念与男友不合而争吵分手最终选择回到家乡;纪南嘉那种大龄优质单身女青年在婚恋市场面临的歧视与嘲笑,灯火阑珊后独自面对人生的孤独与恐惧,以及对生活、奋斗的城市由衷的热爱与不舍,都是当下都市女性的精神风貌和情感状态的真实写照。
《我在他乡挺好的》不过度拔高女性,也不刻意贬低男性,不陷入矫情也不脱离实际,而是通过极具烟火气的生活环境、细节、对话来展现,注重精神力量的传达,显示了创作者鲜明的现实主义态度和脚踏实地的艺术风格。这也是该剧在当下女性题材创作热潮中,凸显的最大的价值和意义。(胡祥)